秋日碎金一样的光洒落地上，印出斑点，跟随风落下的叶子配合成一幅有立体感的画。

绳子在空中飞舞，打得地面有节奏地脆响。

少年在跳绳。

回想起来竟然是颇有诗意的场景。实际上呢？我可以说，一天都在机械地数数报数，无聊至极。然而不知怎的，一触及这件事，倒是开头的一幕先印染开来。

少年在跳。

请慢下来念这两个词，少年，跳。

一束明亮的光，一道从峭拔山谷跃下的泉，一只或迅疾或缓慢飞的蝶。

我原本想写：各种不同的跳绳少年。在上述抒情段落之后，我还是要写实，写多数人心中的“实”，尽管我并不认为之前为“虚”。

很多的初一孩儿并不会跳。看到他们有点怯生生很不熟练的动作矮小的身形，称呼“少年”不合宜，还是叫他们“孩儿”吧。一分钟里，这些不会跳的孩儿努力地拽着绳子套圈，踩到或被绊到的次数几乎要大于顺利跳过的，这不要紧，可怜的是跳过的是不符合规则的。比赛的规则是：双摇。跳起一下，绳过两次。有的孩儿跳完了，懵懵懂懂，也不知晓自己原来费了半天的劲儿，跺得地面砰砰响，成绩为零分。

对于此情景，可以有多种看法。有人会认为没有关系，至少卖力地跳了，重在参与呀。也有人会说，既然孩儿报了这个项目，就该起码掌握方法，并且要练习啊！也有人说，初一的小孩儿刚入学，需要适应的方面太多，无暇顾及，有过这次，下次就好了。

果然，初二初三的少年们几乎没有不会跳的，跳得多少暂不论。我只碰到一个初二的女孩，她说弃权，不会跳。但后来不知怎的，她还是一个一个单跳完成了一分钟的比赛，当然得分仍然是零。

初二初三的少年们还会留心自己计数，以便跟裁判的对照，还会跳完了之后去看成绩记录单，还会议论这次成绩如何，谁谁谁真厉害。初一的孩儿跳完了，有的还一脸茫然，要老师告诉他，可以走了。推想，初二初三的少年们啊，也曾打初一的稚嫩走过，是在时间里，长成今天看起来纯熟的样子。

年龄的差异呈现出鲜明的不同。

还有许多不同：

有从头至尾快节奏不错一个观赏性极强的高手，在他跳的一分钟里，他就是天地间的主角，其他一切被忽略，只有他和旋转至于无形的绳。酣畅淋漓。也有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挨完，最后叹一声“一分钟怎么这么长！”

有踩到绳子从容调整，回复正常状态，几乎不怎么影响比赛成绩的。也有一出错就慌乱，后来就找不到节奏，一错再错，发挥很不理想的。有一种情形给我留下深刻印象，在我数过的选手中间，大约只有两位。他们在感觉到疲累可能要出错时略放缓节奏，稍作调整后，再加速。这样自然要比坏掉重来更节省时间，而且他们不必经历出错带来的挫败感。

有一位初二男生，一上场，竞赛的意味倍出。紧身衣，看起来有意挑选的鞋子，比赛器材是我之前没有见过的一款很细的像钢丝的绳子，两头可调节。裁判下令：“计时开始！”这位男生黑色的影子开始上下快速有节奏地起伏，须屏心静气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鞋子的一起一落才可数清次数。这一分钟仿佛是高度浓缩提纯，时间到了停止的那一刻，我仿佛刚才也一直用力地劳作，终于舒了一口气。

也有这样的少年，他悠哉悠哉地来了，说：“老师，我没有绳子。”

这样的：穿着肥大的外套，不系扣子不拉拉链，我脑海中闪出“浩浩乎如冯虚御风”的画面，只可惜，这位难以“羽化而登仙”。

还有：绳子翻卷成麻花的，想来是练了好久，可惜到比赛时，已不中用。有跳到半路鞋带开了，跟绳子纠缠到一起，不得不拿出一分钟的大半用来整理。

至于没有事先跟老师打招呼，错过比赛时间的，真真是遗憾至极了。

……

当他们在我脑中一个一个闪过时，我想，这或许就是浓缩的世人百态。大约每一个人都能在这群少年中找到像极了自己的那一个。我又想到，这群少年如果换一个场景，比如日常的课堂，表现与此又是否一致呢？那快如闪电伸手不凡的少年，也是可以在课堂上侃侃而谈博得掌声一片的那个吗？

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份，我是一名教师，在看到了上述的情形之后，忍不住想，做点什么能让这群少年跳得更精彩，不在于名次如何，而能长进，体验到更多的新鲜趣味。

又或许我太高估一根绳子的重量，只要少年们舞动起来，在阳光里，有欢乐的笑声，便足矣。

最后一句：要为每一个跳绳的少年鼓掌，不管是怎样的跳法。